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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長的墮落 发布日期:2025/11/4 来源: 打印

(一)走味的潑水節

文革期間,在“全國學習解放軍”的號召下,解放軍是廣大人民群眾心中的偶像。

在我們這批剛過十六周歲的“知識青年”眼中,身穿綠軍裝、腰系武裝帶、頭戴綠軍帽、頸佩紅領章的連長,簡直就是軍隊的化身、党的代表。尤其是當他變換著花樣佩帶著匣子、左輪、五四手槍時,更顯出他的威武雄壯,更引發知青們對他的敬畏之情。要知道,即使在文革中外地武鬥成風的高潮時期,上海也見不到“真傢伙”手槍的。

初到連隊的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連長是個不沾女色的“清教徒”。當他反復向全連知青強調“三化”、“三不准”(具體內容在《“不許動”》一文有過介紹)時;當他在連隊大會上嚴厲批評有的男女知青違反規定“談情說愛”時;當他對女知青對他的崇拜神色不屑一顧時;當他以一聲“不許動”,象抓獲敵特那樣把男龔和女潘從“私會”的安樂窩裡揪出來時,我實在以為他是從廟裡修煉多年來到紅塵的老資格和尚。我真為我們有這樣的連隊領導而高興。因為老實說,臨離開上海時我的父母反復叮囑我,千萬不要在生活上犯錯誤,當時的生活問題等同於政治問題。處於生理發育期的我們,誰能保證自己真的不在生活問題上有點什麼閃失呢?有了這樣的連長當領導,我們的生活作風問題應該得到保障了。 

那是剛到西雙版納的第一個潑水節。這個潑水節到來時,我們沒接到什麼通知,說漢族、知青應該和傣族人民一起歡度潑水節的。大概是第二年後,才有通知說漢族必須與傣族人民一起歡度潑水節。

原先西雙版納是傣族人居多,但隨著大批的整建制軍人為開發祖國的橡膠基地而轉業為國營農場職工、隨著內地大量因自然災害等原因流落過來的自然移民、特別是我們這些知青的大規模新“移民”,漢族的數量急劇增加,有超過傣族的可能,因此沒有漢族群眾參加的潑水節使傣族人民的春節顯得索然無味。為此,西雙版納“革命委員會”後來下發文件,每當傣曆年時,各民族人民必須同慶潑水節。可能為了顯現各民族平等,傣曆年和漢族春節一樣放假三天。再加上我們這種不工不農不軍不學的知青連隊,因為是受解放軍領導,所以八一建軍節也放假。於是此後,一年到頭的節日裡,我們比起內地其他行業來多了兩個節日。當時沒有什麼雙休日,多休息幾天對我們這種幹強體力勞動的小青年來說,像是占了非常大的便宜,實在令人興奮。借用當時有句時髦話,叫做:“有休不休‘豬頭疝’”了。 

話說回來,因為這第一個潑水節不放假,而且我們連隊孤獨地處於崇山峻嶺之中,離勐臘、勐捧等等傣族老鄉寨子很遠,因此即使想去觀摩觀摩潑水節風采,也因為沒有交通工具只得作罷。 

那天中午,我在連部的自己宿舍午睡。迷糊中,被一陣嬉笑打鬧聲驚醒。那是連長那獨有的大嗓門和幾個女知青時而“發嗲” 的嬉笑聲,時而驚嚇發出的尖叫聲。我被好奇心驅使,出門察看。只見大太陽底下,連長和幾個女知青們用碗舀了水在互相潑水,這嬉笑尖叫聲就是這樣發出的。既然沒能見到真刀真槍的潑水節,看看這假冒偽劣的也過過癮吧。我一屁股坐在用一段竹子做的“凳子”上,在屋簷下觀賞起這沒有傣族人參加的傣曆潑水節來。

女知青的潑水好象很有節制的。可能是因為她們沒見到過真正的潑水節,也可能因為潑水對象是連長,在她們心目中,一連之長的地位絕不會比一國之君的“皇上”差到哪裡去。因此,她們潑給連長的水只是用小碗遠遠地撒過去,力小水少威力更小,潑到連長身上的水簡直就是“毛毛雨”。連長對那幾個女知青潑的水起先也很有“紳士風度”的,與女知青們潑來的水量力量差不到哪裡去。

隨著嬉笑程度的加深,隨著潑水態度的越來越隨便,連長潑出的水漸漸走樣。他對潑在他身上水的女知青非得加倍償還不可。他象一隻欲“配對”的公雞那樣追趕著女知青們。用碗盛水嫌太少不過癮,連長乾脆提了水桶攆著他看上的女知青不放。時間稍長,連長的潑水勁頭更大,方式方法也更是“推陳出新”。由起先的胡亂往女知青身上澆水,到有意識地往被他抓住的女知青領口裡和下身處灌水,再發展到提起水桶整桶地把水倒進女知青的衣服褲子裡。

當時女知青的上衣流行的是白色“的確良”襯衫,被大水一澆,整個白“的確良”簡直就是一張透明的薄紙,緊貼在女知青的身上,緊貼的部位毫髮畢現。若隱若現的女性青春胴體更顯得“性感”。那時的女知青內衣,不象後來那樣有“胸罩”之類的東西,可能就是汗背心或“汗領衫”一類吧(我是男性,不敢胡亂猜疑的)。那也在連長猛沖過來的洪水侵襲下,遮擋不了多少“春光”的。

慢慢地,幾個膽小的女知青已經嚇得躲進了宿舍。到後來只剩下兩個還在逗連長玩。看來那兩個女生也準備“豁出去”了。她倆倒是什麼也不怕,即使身上像是透明的。觀望到這等份上,我自覺有點不妥。下意識告訴我,我該退場了。這不光是繼續觀看下去,可能會激發我體內的某種欲望,更因為我意識到如果我繼續觀看下去可能會給連長“不大方便”。我還是識趣點的好。 

看到現在,我感到連長太“那個”些了。我想,即使是在真正的潑水節上,傣族老鄉也不會對異性採取這種赤裸裸地進攻方式的。因為在文革期間,整個社會經歷了對資產階級“奇裝異服”的大掃除,人們的服飾觀念很是嚴肅。顏色上只是限制在草綠色藏青色之間,款式上嚴格包裹人的肉體。女性特別是年輕女性除了頭部小臂以下之外,其他部位是不准隨便裸露的。那時候,即使是男知青,他們的下身,除了腳背,其他部位不准暴露。短褲,在公開場合是不准穿的。穿裙子,對女知青來說,更是癡心妄想。連長自己也曾在全連大會上,多次嚴厲批評有的女知青把頸部領口的第一個紐扣鬆開以裸露自己部分肉體,是“作風錯誤”問題。

但是,連長今天怎麼了?竟然誘使女知青以半裸的美妙體態出現在自己這“老資格和尚”面前。真因為今天是潑水節,可以象外國的狂歡節那樣,撕下平時的假面具了?可那時連長根本就不知道外國有狂歡節這回事的呀。

罷罷罷,不可多想。多想了麻煩多多。現在是解放軍領導一切的時候,何況連長有槍!我算什麼東西?一個“兔崽子”而已。我只不過比別的知青在塗塗抹抹上強一點罷了,能夠在連部工作受到連長的重用已經是燒了高香。再這樣胡思亂想,後果嚴重。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進入夢鄉。 

(二)一不小心

憑心而論,我們的連長相貌堂堂:身高一米八十,寬闊的“身板”,胖瘦適度,兩眼炯炯有神,頭腦反應靈敏,說話風趣幽默。穿了軍裝,戴上軍帽,佩上斜的手槍皮帶,栓上橫的腰間武裝帶,胸脯再挺高點——嘿,簡直就是一個將軍相!即使脫了軍裝,他也能引起眾多靚女的關注——“回頭率”挺高的喲!我不明白,為什麼當今世界只對女性有個“三圍”尺寸,而男子偏偏沒有。如果男性也有“三圍”或“幾圍”的標準,我們的連長肯定入圍。倘若不是由於受當地空氣濕度光亮度等氣候自然因素影響,使他的皮膚顯得黝黑粗糙了點,他也是個“帥哥”啊。不過皮膚黝黑粗糙點又有什麼關係呢?男子又不比美女,不一定非得細皮嫩肉的。說不定在一些女性眼裡,這種黝黑粗糙還是一種“自然美”呢。

連長的確切年齡我不大清楚,但肯定比我們大不了幾歲。他是否成家結婚了,我當時也不大清楚(事後聽說他早已結婚,有一個兒子。他對這段婚姻非常不滿。據說他的老婆是“組織”介紹的)。雖然我任連部文書,我的宿舍就在連長宿舍的隔壁,在水利二團九連的日子裡,我和連長可以算得上是朝夕相處了,但是連長對自己的隱私(比如婚姻父母兄妹籍貫等家庭狀況)卻是諱莫如深,因此我到現在也不清楚連長的詳細底細。記得當年的電影《望鄉》裡阿琦婆有句“名言”:別人要告訴你的,你不打聽也會知道:別人不想讓你知道的,你再打聽也不會知道(大意)。而且我和連長畢竟是下級與上級的關係,我哪有資格研究上級的隱私呢!再加上我的“先天不足”,不該隨便打聽別人的私事,只管做好我自己應做的就是了。

由於連長的身份長相脾氣——綜合而言就是“魅力”吧,確實引起了大多數女知青的注意,有的是出自於崇拜,有的是出自於敬畏,有的是出自於盲從,也許有的會出自於——“愛戀”?總之,好象自從連長在我們到達連隊幾個月後的“潑水節”的表現以後,有幾個女知青喜歡到連長的宿舍或稱“辦公室”去走走了。那時全連一百幾十號成員都是單身,我們生活上的一切非常簡單,當然辦公條件也是極為簡陋的。現在的“老闆椅”空調豪華裝修,在那時無論腦子開動多大的想像力都不可能想得出來的。我們的所謂“辦公室”就在自己的宿舍裡,最多也就是個“半房半灶”—— 一間房子用竹篾隔成裡外兩小間,裡面是睡床,外面是沒什麼辦公用品的“辦公室”。因此,與其說是到辦公室工作,倒不如說是在宿舍裡休閒。確切地說,那時也沒有什麼“公”可辦的。我們的本職工作,就是在山上修理地球。書面文章也要做的,但大多數是由“文書”(一個部隊裡的半官職)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完成的。

雖然當時上級規定了嚴厲的措施,嚴格禁止男女知青單獨交往。同時由於“生活集體化”和“行動軍事化”的訓戒,全連每天的作息時間必須嚴格遵守。但這些“法令”在一連之長面前又能起什麼作用呢?當權者對於自己或上級制訂頒佈的“法律”不予遵守的慣例,又不是從我們連長開始。總之,從那以後,到連長“辦公室”去的女知青多了起來。連長到女知青那裡(除了女宿舍別無去處)去談心“工作”的次數也多了。

那是一個炎熱旱季的下午。水利建設工地上的大會戰如火如荼。我和全連知青一樣以自己的血和汗全身心地投入到這一造福於勐捧各族人民的偉大事業當中。我正在工地上忙碌著。作為一個連隊文書,及時報導工地上先進事蹟先進人物是我的責任。高音喇叭裡不間斷地播放著語錄歌和鼓動人心的即時報導。勞動競賽的高潮一浪高過一浪。

正在這時,我們的營長從八連工地轉到我們九連檢查工作,要我趕快把連長叫來。我遍尋工地連長不見,估計他是在出工後什麼時候回了連隊。那時沒有什麼手機BP機,就是電話機也沒有,我只得跑步回連隊找連長去了。

當我氣喘吁吁地趕到連部,推推連長的宿舍門,發現門是關著的——連長不在連部。我當即轉身往炊事班跑去。這也是一種下意識,因為連長喜歡在知青們出工後到炊事班(就是食堂、伙房)去轉轉看看有什麼好吃的。但當我跑出一段路後,想想不對。因為剛才我推門時,連長宿舍的門不是用鎖從外面鎖上的,而是從房間裡面用什麼頂上的。也就是說,連長應該在宿舍裡面。可能是他過於辛勞,過於疲倦,睡著了?營長來了,要連長彙報工作,說不定還有什麼重要指示,這可比連長繼續睡下去要緊多了。即使連長睡著了,我也得叫醒他。於是我扭頭往回跑去。

在我離連部沒幾步路的時候,一個令我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的情況出現了。連長宿舍的門突然偷偷地被打開。從裡面悄悄地溜出了一個女知青,沿著竹篾牆快步朝女宿舍走去。不巧的是,我和她撞了個面對面。由於都太出於意外,我和那女知青一下子都楞住了,都情不自禁地呆立了一下,都互相不自覺地看了對方一小會:我的眼裡是驚愕是疑問,她的眼裡是躲閃是羞澀。彼此都說不出一句話,彼此都內心透亮。瞬間,就是這麼一瞬間,那女知青的臉紅了。瞬間,就是這麼一瞬間,那女知青馬上繞過我跑了。瞬間,就是這麼一瞬間,我竟然不知所措。接下去的時間裡,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報告連長,完成任務怎樣回到工地的。那天接下去的時間裡,我的頭腦裡昏昏沉沉的,我不願意把我頭腦中高大完美的連長形象與其他什麼低級下流的詞語掛起鉤來。但我的頭腦中卻無論如何也驅除不了女知青羞紅了臉的那一瞬間。

我知道,我看到了我不該看到的場面(實際上當時我並沒看到什麼)。不管怎麼樣,我絕對不能把這段見聞透露出去。不管怎麼樣,對連長在對待女知青的曖昧態度上,我無權說三道四。——當然這也是我的一種下意識。這種下意識,一直主導了我今後對連長生活問題上的態度。這種下意識,一直到連長“案發”被判刑。

(三)抓“賊”

還得申明:

我在我以前和今後還將發出的《我的知青軼事》中所講述的,多是自己經歷過的。這其中和今後我講述的都會有事件和人物出現。由於年長日久,我的回憶肯定有時空或人事的差異,出現如“張冠李戴”的情況。或者因為敘述的方便,把幾個人幾件事“藝術化”為一個人、一件事。因此,我敘述中的人和事不一定與幾十年前的真實人、真實事完全吻合。所以,還請讀者不要對號入座。

連長愛好女知青的脾性,漸漸地在全連知青中傳開。這倒並不是哪個知青好事,實在是因為我們一個連隊太小了點。在一個簡直是與世隔絕的偏僻深山溝裡,其他資訊無通,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傳播起來卻是比“非典”的傳染性不知快上幾倍幾十倍的。收工回來,活潑好動的一百多號年輕人就蜷縮在一個狹小的空間,交流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有哪一點資訊能夠從人們的嘴巴裡走漏得了的?退一萬步說,即使有一次兩次的消息被嚴密封鎖,但“玩弄女性”這類行徑,可能如同吸毒,一旦接觸上了,就象上了癮難以自拔。時間稍長次數一多,能不“走漏風聲”嗎?

所以會“走漏風聲”,還在於封鎖資訊的外界條件的“不成熟”。我們居住的是用樹叉竹子茅草蓋起來的“竹棚”。那是絕對無法隔絕光和聲的流傳的臨時棚。因此,為了防止“性錯誤”的發生,整個水利團知青都一樣,男女分宿制。即在知青聚居的連隊裡,把宿舍區劃分為男女兩大塊。每排“房子”住的全是同一性別的知青。在每排“房子”中間用竹篾隔成一個個的“單間”,每個單間以班為單位組成。在每個班裡,許多知青都在自己的睡床前用報紙或布塊遮擋住外界光線的直接射入,尤其是女知青在這方面做得尤為細緻。因為是用竹篾作為隔斷材料,因此“光”雖然可以被一些遮擋物隔斷,但“聲”是沒法斷絕的。稍響一點的聲音會從整排“房子”的這頭傳到那頭,整排房子都聽見。更何況,竹篾隔斷的只不過是比人的身高高那麼一點的空間,再往上的部分人們無須隔斷。反正都是同性的知青住在一個棚裡。

因此,從防範“性錯誤”的角度看,居住條件的簡陋也在客觀上給男女兩性的自由交往帶來了極大的限制。即使兩性之間真要有點什麼“超點”發揮,在這光和聲無法完全隔絕的境況下,“做”起來也是偷偷摸摸提心吊膽,可能根本談不上“爽”不“爽”,只是一種原始衝動的發洩吧。在這樣的居住條件下,男龔和女潘離開宿舍到山上野地裡去的動機也就不奇怪了。我想,可能發生在其他男女兩性間的故事,我尚不知情的,可能會比《紅高粱》的“我奶奶”他們還要隱秘吧。

我們連部的居住條件同樣如此,也是用樹叉竹篾和茅草蓋成的“大棚”,也是用篾笆鋪就的竹床。整個連部只住了五個人:連長和通訊員住一間,我和指導員住一間,副連長另外住一間。我和指導員的宿舍處在中間,緊貼著連長和副連長的宿舍。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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